被掩埋的仇恨 被遺忘的愛情——讀《被掩埋的巨人》有感

記憶與寬恕,復仇與和平,四人的命運不可避免地交織在了一處,而結局衹有一個。
澳洲生活

故事發生在英國後亞瑟王的時代。不列顛人埃克索夫婦出門尋子,路遇兩位屠龍騎士:不列顛亞瑟王騎士高文和撒克遜人維斯坦。他們所要討伐的母龍魁瑞格常年噴吐一種能致人失憶的迷霧。旅途中,由於海拔漸高迷霧趨薄,加之交談與行動上的磨合,眾人的記憶開始復甦。這個國家的真相是什麼?丟失的記憶究竟是什麼?維斯坦謙遜的外表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秘而不宣的動機?他的使命帶給這個國度的將是寬恕的橄欖枝還是復仇的劍與火?而亞瑟王最後的騎士高文則決心用生命守護國王的遺產,因為守護它就就意味著守護最後的和平。記憶與寬恕,復仇與和平,四人的命運不可避免地交織在了一處,而結局衹有一個。

2017年諾貝爾文學獎大爆冷門,頒發給了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雖然石黑一雄成名已久,自1982年發表首部作品《遠山淡影》之後,即在28歲享譽世界文壇。但這麼多年來,石黑很少出現在諾貝爾文學獎熱門人選上。瑞典文學院稱,「他的小說以巨大的情感力量,揭露了我們與世界虛化聯繫下潛藏的深淵。」

石黑一雄生於日本長崎,6歲時隨父母移居英國。特殊的文化背景給他提供了一種俯瞰式的視角,不同於奈保爾和拉什迪,他不寫身份焦慮,也不寫國族認同,而是放眼整個世界、整個人類群體,他是一個大時代的作家。

《被掩埋的巨人》依舊延續石黑一雄一貫的風格,架空和模糊的歷史背景,帶讀者穿越回亞瑟王與圓桌騎士年代的末期。然而在石黑一雄另類的奇幻故事中,騎士已經老朽,魔法師同亞瑟一同故去,巨龍瀕死吐息,公主是一個老婦,僧侶盲目地維繫著邪惡而不自知。石黑一雄自己評價:「這是一本社會和國家忘記了什麼,記住了什麼的小說。」他在小說中安排了兩個結下世仇的部族:亞瑟王領導之下的不列顛和薩克遜,而兩者之間的衝突影射了上世紀90年代南斯拉夫解體和隨之產生的種族問題,書中的母龍代表了當時鐵托的政權,它呼出的迷霧則是當時政權對社會「意識形態的控制」。借此,國家掩埋了歷史,換來了一種短暫的表面上的和平。

「如何面對忘卻?」 這是本書最大的一個問題,也是這本書的核心所在。作為現如今最熱門的世界性話題,「遺忘與記憶」一直是許多知名作家,包括莫迪亞諾、奧茲、阿列克謝耶維奇等人寫作的重心。在石黑一雄所構建的世界裡,忘卻的迷霧來源於惡龍的吐息,捍衛亞瑟的老騎士高文企圖阻止殺龍的武士。他說:「事情過去很久了,死者安息於地下,地上早已覆蓋著怡人的綠草。年輕一代對他們一無所知。」然而,「蛆蟲越活越肥,舊傷口怎麼可能癒合?和平建立在屠殺與魔法師的騙術之上,怎麼能夠持久?我明白這是你虔誠的渴望,渴望你那些恐怖的往事像塵土一樣消失於無形。但是,它們卻在泥土中蟄伏,像死者的白骨一樣,等著人們發掘。」

石黑一雄寫記憶和遺忘,不僅僅是在國家層面,而是把個體和大局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個人記憶與群體歷史就像是一個硬幣的兩面,維繫著個人和社會的身份定位。解藥不是蒙蔽雙眼也不是時間,而是積纍和重新經營。

小說算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局,屠龍之後,記憶重臨,在旅程的終點,老夫婦站在了船夫的面前。船夫一次只渡一人,老夫婦能否通過考驗,在彼岸重逢?如果愛情伴隨著痛苦的記憶,找回記憶之後的他們是否還能像此刻一樣相愛?當彼此之間愛的紐帶並不像他們以為的那麼牢固,當直面死亡的時候,愛又變成什麼樣呢?另一方面,撥開迷霧後的山谷,何時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與安定?

面對被掩埋的巨人、面對被掩埋的記憶,我們是要直面黑暗,不斷地追問真相,還是要遺忘所有的仇恨,換取短暫的和平與虛妄的美好?讀完本書,相信讀者可以找到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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