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花自無語鳥自羞——墨爾本鳥趣

「嘰嘰,嘿嘿!來呀,來追我呀!」 「嘿嘿!喳喳,你別飛呀,我來了嘢!」
人在澳洲

我家院子的籬笆外有一片小樹林,種植著參天的桉樹、蒼翠的松柏和年年等不到花開的藍花楹,還有一些低矮的不知名的灌木,沿著鄰居們院子前的籬笆牆一字排開。我在院子里掃落葉時,經常會撿到從一籬之隔的高爾夫球場射過來的小白球,這些偏離軌道的小硬球被籬笆前的那些樹阻擋以後,也就削弱了直擊的殺傷力。估計這就是高爾夫球場種那些樹的目的,即營造了優美的景觀又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清晨,當天空出現第一抹魚肚白,鳥兒們就開始在林子里嘰嘰喳喳地忙碌起來了,此起彼伏,你呼我應的鳥鳴聲婉轉悠揚,都說鳥兒會唱歌,果然不假,住在墨爾本這如詩如畫的大自然里才真的知曉:原來鳥兒是天生的花腔女高音。哦不!應該是男高音!雄鳥們的歌聲才會如此的悅耳動聽,鳥妹兒們聽了怎能不春心萌動呢。聽久了我似乎也能聽懂些許鳥語了:

「嘰嘰,嘿嘿!來呀,來追我呀!」

「嘿嘿!喳喳,你別飛呀,我來了嘢!」

春天的林子里就是這樣熙熙攘攘,充滿激情。這些鳥兒們的歌聲並不全是為了歌唱春天,更多的是為了傳情獻愛,尋覓佳偶,為了讓生命生生不息代代延續!

朝霞把絲絲縷縷的金線撒在高高的桉樹樹冠上,整片樹冠的頂部就像金色的沙丘那樣閃著耀眼的光芒。層層疊疊的枝葉間點綴著白絮般的桉樹花,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花的脂肪堆積在葉片上淌著蜜汁,身著彩虹羽衣的吸蜜鸚鵡穿梭在繁茂的枝葉間若隱若現,用帶有細刷的尖喙吮吸著花蜜,花朵在陽光下咯吱咯吱地嬉笑著。

忽地,毫無徵兆,也許是大鳥要來了!幾十隻甚或上百隻鸚鵡鳥呼啦啦地從大桉樹濃密的枝葉里像彩色流彈一般,被密集地彈射出來,伴隨著枝葉劈里啪啦的顫抖聲和劃破空氣的嗖嗖聲,瞬間四散而逃。過了好一陣兒,估計是敵情解除了,它們又陸陸續續地飛回大樹上,鑽進密葉深處。這樣流星雨般的集體逃串過程,在一個早上總要重複上演好幾遍,每次我也去仔細地尋找入侵的大鳥,可每次都是一無所獲。想那成群驚飛的鳥群中絕大多數是從眾者,它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起飛,只是其他鳥兒都飛了,也就跟著飛了。這招能令天敵難以鎖定單個目標,從而增加逃生的幾率。鳥兒如雷達般敏銳的感官系統著實讓人驚嘆,我們人類的感知和小小的鳥兒比起來真是望塵莫及的啊!

每到春末,低矮的灌木叢已不斷抽枝長葉竄高,然後垂下千萬條絲絛,形成一樹碧綠的瀑布,越過籬笆牆直瀉到我家的院子里來。新枝上爆滿了串串米粒樣的『爆米花』,這些白色的小花縱使沒有艷麗的色彩,但往往有著最馥郁的芳香,站在院子里我每每會被各種植物的香氣熏個半醉。

那吵吵鬧鬧的另一群鳥兒是這灌木「爆米花」的常客,那鳥兒有著有趣的外文名字 Noisy miner,譯文:噪雜的礦工。這「黑額礦吸蜜鳥」呀,鳥如其名,的確很吵鬧。細看鳥的額頭是黑色的,灰色的羽毛,翅膀外部邊緣帶有淡淡的黃色,尖尖的黃色小嘴和大大的黑框圓眼,機敏伶俐,體態輕盈,可以站在樹稍枝頭輕易地吸食花蜜。飽食花蜜之後,它們總不忘在『綠瀑布』下的噴水池裡玩耍一番,激靈地來個鷂子翻身,然後抖抖甩甩濕漉漉的羽毛,便刷拉一聲飛走了。

我家廚房窗檯外掛著一個棕櫚絲編織的吊籃,閑置著一直沒有填土種花。每天一早起床後會發現籃子又被抓破了,我尋思著也許是夜貓子來磨爪蹭癢了。籃子越來越破沒了賣相,可還是沒逮到那隻小野貓。偶爾洗菜時抬頭閑望,總瞥見小鳥從窗檯外一掠而過。直到某天我疾步路過,驚飛一隻在籃子上躲閃不及的吸蜜鳥,驚見它嘴裡銜著兩根棕櫚絲,撲棱著翅膀而去,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聰明的小鳥時不時來偷幾根棕櫚絲,銜回樹上去築它們的鳥巢了。看來鳥兒們要開始孵蛋繁育雛鳥了,用這棕櫚絲編織的鳥巢一定隔熱又保溫,有利於鳥蛋的正常孵化和雛鳥的健康成長。現在這隻籃子已經被不斷抽絲,散架不復原來的樣子了,想著能給鳥兒們提供一些築巢的材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於是就留下那隻破籃子掛在原位,讓它為鳥兒們築巢貢獻到最後一根絲吧。

初夏的院子安靜下來了,不時聽見一隻小鳥尖細的啾啾聲,急促而又不容忽視,循聲而去,發現是那吸蜜鳥的雛鳥,長得和父母很像呢,只是有點嬰兒肥,渾身毛絨絨的,顯得比父母身量還大,它總在矮枝上或地面上跳來跳去,飛不遠也飛不高,它總是不停地在啼叫,一副嗷嗷待哺的樣子,於是斜刺里總會有精瘦的成鳥從不同的方向劍一般疾飛過來喂它,我起初誤以為所有林子里的成鳥都承擔著餵養它的責任,畢竟它們長像相似難以區分,觀察許久才發現原來只有它的父母在輪流不停地四處採集花蜜來喂小鳥,那付出的心力毫不遜色於我們人類的父母,寧可自己餓著,也決不會餓著自己的孩子,看得我不禁感嘆:普天之下所有的父母之愛是多麼的無私和偉大啊!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後院的草坪上驀地落下來七八隻黑白羽衣的澳洲喜鵲,東找找西啄啄,閑庭信步一點也不怕人,也不知道它們能在我家草地上找到什麼好吃的?可別小看它們那小黑豆一樣的小眼珠,犀利得很,小腦袋左一擺右一搖,一個快速點頭,穩准狠,草皮泥土裡的條蟲一啄一個準。我試圖用我這雙凡胎肉眼也嘗試在草坪上捉捉蟲,可哪裡找得到一條蟲的影子呀!

我時常幻想在草坪上放個喂鳥的飼料盆,把樹上的鳥兒都引下來,想像著五彩鸚鵡搶食的畫面,想像著近距離觀鳥拍攝的樂趣,於是便喜不自禁地圍著草坪轉悠規划起來,可孩子見狀卻皺起了眉頭:「那我家的後院里豈不到處都是鳥糞了!」

唉……美好的計劃被家人無情地反對了,於是我在心裡默默打起算盤來:等過陣子,還是要去買些五穀雜糧摻瓜子的鳥飼料棒,掛在花架上。等秋深了就開封放糧,畢竟春走了夏也去秋會來,冬天遲早也要來的,等花兒都謝了,鳥兒們就再也采不到花蜜了;等葉子都落了,鳥兒們就再也吃不到果子了,誰能保佑它們平安地度過那蕭瑟的寒冬呢。

仲夏夜未央,當五光十色的世界漸漸消隱,留下的是幽靜而又神秘的黑暗世界。草叢中紡織娘沙沙的吟唱聲在耳畔輕輕響起,低沉舒緩而又富有磁性,如同老式留聲機上的懷舊唱片,循環往複地哼唱著同一首安眠曲。夜幕像一襲不透光的籠衣徐徐披掛下來,把整個大地籠罩。一輪新月悄悄爬上了最高的樹塔,頂破一片天幕與那璀璨的星河交相輝映。夜色瀾清,鳥兒們無聲地棲息在黑漆漆的樹冠之中,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黎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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