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颠覆我前半生的一次会面

人在澳洲

促成一个人重大改变的因素有哪些?我觉得主要有两个,一是遭受了重大挫折打击,此路不通,不得已转型,这多半是被动的。比如我的前半生,一直试图做个好人,可是社会却以种种残酷的结果嘲笑我,勤奋不如家境够好、真诚不如圆滑世故、努力不如人长的漂亮、执着总被命运戏弄。那么久了,一直在那个糟糕透顶的环境中不断地苛责和否定自己,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书里那些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儿一样,可怜的你们,难道不会反抗吗?离开吧,哪怕沉重而负怨,一点不开心。

直到昨天,我发现重大改变还可以这样,突然有一种更强大的、美好的力量告知你,这才是你,这才是你一直想走的路,然后,你自己一下子通了,清空过去的垃圾,决然迎接明天。

过去和现在,没有对错,环境和人,只有适不适合。你看到眼中的自己了吗?快乐,更快乐……

周六的弗林德斯车站,依然繁忙。年轻人一对对相拥着,等候着载他们甜蜜出行的列车;加班族神色比步履还匆匆,西装和套裙;站台上的鸽子飞来飞去,从缝隙里偷走人们手上掉下的面包渣。

这是上午10点,我站在那个著名的大钟下,看着不远处显示屏上的列车时刻表,还是没那么好运,刚错过了开往里德尔小溪镇的一班列车。垂了垂眼皮,我转过身,看见了她,50岁左右的女人,微微发福,但依然看得出年轻时姣好的轮廓。

她,正盯着我,有些怯懦地动了动嘴,却没说出什么。我好像有点明白,冲她笑了笑说:大姐,你,是不是需要帮忙?她惊讶转而喜悦,忙说:噢,是的是的,你也是中国人呢,我想去盒子山车站,可是搞不懂这些英文?她尴尬地咧了咧嘴。

我熟练地给她指出了要搭乘的线路和站台,并解释要坐多少个站次,而且在她的手机上打出了下车那站的英文,反复的发音给她听。她懵懵懂懂地说了声谢谢,可犹疑地没有动,我若有所悟地一笑,亲自把她送到所在的站台。

弗林德斯车站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枢纽站,有10多个换乘的站台和数十条换乘铁路线路。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拾获”这样的大姐、阿姨、老人或迷路的国人。我一次次地帮助他们,直到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哪怕是错过自己的那班列车。

“谢谢你啊姑娘,我怕你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或者别的哪个国家的,一直不敢开口呢”,大姐终于放松下来,在站台边感激地说。

“没关系呢,我很开心!”我说。这是真的,我很心疼那些孤独地站在在异国他乡土地上,因为语言或其他,无助而乞求的人们。

没想到,这一下打开了大姐的话匣子。她是跟随第二任丈夫来这里,有些年头了,仿佛吃了很多苦,特别知道人的不容易,所以以长者之姿询问了我的很多情况,签证、工作、租房、感情、生活,几乎不容我开口辩解几句,每一项都立即附上她热心的解决方案。她说的时候眼睛放着异样的光彩,我静静地听着……

车来了,她提起大包小包,踏上车厢的那一刻,她突然回头说:“姑娘,萍水相逢,你是第一个这么帮我的人,你相信吗?好人有好报……”

看着列车远行,我雀跃地踢了一下脚边的肥鸽子,它竟然懒得动一动,在这个城市里,连动物都活得太舒心和大意。

对呀,大姐,这就是我呀,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

下午的行程有点意外,本来应邀跟我的外国朋友卡米尔小聚一下,没想到,这个热情友善的美丽女郎,突然改变想法,驱车几十公里,带我去看她妈妈的农场。篱笆和树木环绕着整个农场,中央有一个清幽小湖泛着粼粼微波,几匹马和羊闲适地吃着草,一座大房子坐落在最高处。

骄阳似火,一阵突突声,60岁的罗宾,卡米尔的妈妈,开着农场四轮摩托冲到我们面前,她挥挥农用手套,大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一阵突突声后,晒的红扑扑的脸蛋又迅速离我们远去。“妈妈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卡米尔笑着说,她辛苦养大三个孩子,不久前卖了住了几十年的旧房子,买下这处农场,终于实现了天天干农活的梦想。看着摩托车上那个自由奔放、坚韧乐观的女人,真想和她举杯痛饮,大声互道《飘》的名句:世界上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

卡米尔慢慢地喝着咖啡,简单的笑容下,我知道她其实很累,工作繁忙,两个调皮的孩子却从不假手他人,和母亲相比,她更沉稳而从容,有力地应对生活的一切。我甚至有一点懊悔,为什么不更早告别从前那个苦逼的自己。

傍晚时分,我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夕阳余晖下的草地、树林和流水,看着随意跑来跑去的女人和孩子。这真是奇妙的一天,一天内我明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走什么样的路。

再见,我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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