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在塔斯馬尼亞首府霍巴特郊區一個小型機場里,見到了這次去西南公園的兩個嚮導,彼得和馬克。還有兩個同團的一對夫婦—泰莎和安德魯。我們家那位吳二拒絕疫苗接種,被塔省拒絕入內。
聖誕節前,在塔斯馬尼亞首府霍巴特郊區一個小型機場里,見到了這次去西南公園的兩個嚮導,彼得和馬克。還有兩個同團的一對夫婦—泰莎和安德魯。我們家那位吳二拒絕疫苗接種,被塔省拒絕入內。
因為天氣原因,原定的三天兩夜的行程被接連取消了兩次,到了第三天,可以成行了,又改成了兩天。旅客只剩下了三位,嚮導還是配置兩位。太奢侈了,等於參加了一個量身訂製的私人團。
輕型飛機把我們送到了Malalueca。彼得問我旅遊的偏好,我對此地一無所知,就說讓他們看著辦好了。兩位嚮導點頭微笑,彼得說,泰莎和安德魯是重返舊地,你又隨和,我們這次的任務輕鬆了。
一行五人隨意的走在草甸上木質的小路上,先在土著人留下痕迹的地方轉了一小圈。其實就是一個草窩棚和幾塊牌子。向土著人致敬,是澳洲各行各業都在秉持的傳統。泰莎夫婦上次看過,這會兒還是饒有興緻的跟著,不加評論。這要是換了我們同胞,準會告訴後來者;沒看頭,別在這裡浪費時間。
進了一個小博物館,是紀念Deny King的,一個唯一在西南部定居,開發錫礦的人。他在九一年去世,後人也都離開了這裡。後來,我們還去了他的故居,看到了他的作坊和花園。
博物館的房子里有一扇大窗,面對著一個檯子,上面的食物和水是為橙腹鸚鵡準備的。橙腹鸚鵡是當地獨有,瀕臨滅絕,所以被保護和扶植。但鳥畢竟是自由的,我們當天下午一個也沒看到來覓食的鸚鵡。第二天,馬克特意帶我們去了另一個投食站,看到了不少。彼得才鬆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個擔子。
第一天下午的活動不多,馬克早早就用小艇把我們送到了宿營地。宿營地在長著一片樹林的山坡上,帳篷是固定的,大約有五六個的樣子,滿員也只能有十二名遊客。
幾人扔下行李,聚到帳篷廚房裡。透過兩面長窗,滿眼都是林子里的綠色。大家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會心的笑了起來:彼得和馬克原來都是教師,彼得還當過十一年的小學校長,後來改了行當導遊。泰莎和安德魯是塔斯馬尼亞大學地質系的講師,對於植物和動物也很熟知。我原來在國內是教師,現在也算。五個人,都是教師出身,全在六十歲上下,真是奇妙的組合。
本來我很少參加單位的聚會,覺得話題難找。在旅途中,我卻非常喜歡跟各國的旅遊者一起吃飯,共同的愛好,不同的經歷,聊起來很長見識。
馬克和泰莎聊起了他們最近做的一個項目,談到保護和發現當地鳥類的不易。我也在回憶著在墨爾本亞拉河畔找鳥窩的經歷。彼得忽然問了我一句:你喜歡綿羊嗎?我遲疑了一下,回答不是太喜歡。彼得的臉色變了,鎮定了一下說,要不就做個蔬菜湯吧。我意識到是會錯了意,趕緊解釋說給綿羊拍照不是我的愛好。大家哄堂大笑,直到那一盤香噴噴的烤羊腿端上飯桌,笑聲還沒止住。馬克也說要把這個誤會當成經典笑話,給後來的旅遊者當佐餐調料。
吃著聊著,結束晚餐時天已黑了下來。安德魯剛一出門就給我們示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隻蜷尾負鼠在枝頭活動,小小的身軀摩擦著樹葉,發出窸窣的聲音。饒有興緻的看了一會兒,就回到了屬於我一個人的帳篷。
帳篷里的彈簧床上,雪白的床單里裹著兩層羽絨被子。旁邊的小桌上,馬燈,驅蚊器,手電筒樣樣俱全。又想起剛才那美味的晚餐,感覺和窗外的荒野不太搭調,甚至有了一點負疚感。畢竟來前是做好了吃點苦頭的思想準備的。可當我鑽進了那柔軟暖和的被窩裡後,還是愜意的很快進入了夢鄉。
日出之前,我下到了山腳處的一個小沙灘。幾隻黑天鵝驚起飛走,消失在對面山坡里的暗影中。天空中的雲彩縫隙中露出了淺紫淺粉的條紋,這是朝霞。僅僅幾分鐘,霞光退去。初生的陽光開始射向遠處的山峰。漸漸的,從山頂到山腰,暗綠的叢林,及水中整個山坡的倒影,都成了暖洋洋的橘色,只有山前停泊的一艘帆船在反著白光,給這靜謐的畫面添上一筆亮色。
泰莎昨晚告訴我,他們上次來時有了很好的日出照片,今天不會早起。這場輝煌的,山做背景,水當餐台的日出盛宴,只有我一個人獨享。很想伸開雙臂,擁抱一下那橘色的溫暖,或者喊上幾嗓,試試有無空谷回音。最終,除了按動快門,我沒做任何誇張的動作,過分喧鬧的表情達意不應屬於這裡。
回到廚房,彼得早已準備好了早餐。七點鐘,馬克把小艇駛出了淺水區。彼得說,每次都不能按時出發,總有一兩個磨磨蹭蹭的,今天是個例外。我也有點感慨,就這麼三人,他倆還是一點沒含糊,起了個大早,真是敬業。
寬闊的湖面上,水波不興,只有我們這一支船在行進著。忽然,遠處傳來水鳥翅膀扇動的聲音,一隊隊的水鳥從水面上飛起。馬克說是船驚動了天鵝島上的居民。隔得很遠,那平直的長脖子,翅膀向上時露出的白色長羽,整齊的隊形,我們都能看得出,這隻能是高貴典雅的黑天鵝。
小船駛進了一條支流,馬克關掉馬達,手動掌舵讓船緩緩前行。陽光在雲峰里時隱時現,一絲風都沒有,連通常拿來以動襯靜的水鳥,也一隻也不見了蹤影。彷彿誰在這裡按下了消聲鍵,我們幾人也集體緘默,只讓眼睛和手指繼續工作。
狹窄的水流清澈黑亮,構成了一面高保真的天空之鏡。水邊隨意生長的雜草矮樹,看起來平淡無奇。一簇簇的對著鏡子梳妝打扮後,找到了另外一個自信的自己。現在,它們成雙結對的,不分虛實和你我,像蝴蝶翅膀一樣,對稱,美麗,空靈。橫看豎看,都堪比博物館裡收藏的精品畫作。來到實地觀看,我們在「眾木懸植,群山倒峙」的影像中,品出了「魚在山中泳,花在天上開」的有趣況味。
面對寧靜美景的體驗,這應該是我旅遊歷程中可以稱最的一次。波札那的奧卡萬卡三角洲,也是水域船行,景色很美。可是寧靜很短暫,其他的遊船也在穿梭來往。阿拉斯加的冰川灣,靜謐的冰川氣勢奪人,卻只能伴隨著甲板上的人聲鼎沸來欣賞。在這西南之角,整整大半天,從巴斯豪斯港到戴維港,十二公里狹長的水域里,只有我們一支船在遊盪,面對著萬年的山水和無邊的寂靜。
船向戴維灣入海口駛去,那裡是我們今天要看的最後一個景點—斷海礁(BreakSea)。途中,我們談起了這兒的天氣。彼得的兒子是直升機救援隊員,前天剛成功救出了一個因天氣而受困的徒步者。我們還上岸看了一個猶太徒步者的墳墓,因為不熟悉這裡的天氣和地理環境,長眠在這片山坡上。這裡天氣變化多端,風和日麗的日子難得,唯有抓緊機會,盡情的體驗。
在上篇的介紹中,俯瞰的Breaksea,像一條鑲嵌在深藍絨布上閃光的項鏈。乘小船近看,它有著許多動人的細節美:礁石的形狀多樣且生動,色彩斑瀾又亮麗,石壁上的紋路線條細緻流暢,頂上的植被也保持著鮮嫩的綠色。一反礁石黑黢黢的刻板形象,如果海礁也有個性,那Breaksea是樂觀的,活潑的。喜怒無常的天氣,沒能摧毀它可愛的,充滿生氣的容貌。有的石頭的形狀,甚至讓我想起了陸地動物—可愛的斑點梅花鹿。
水的顏色在空中看藍的發黑,貼近水面看,仍有許多地方呈葡萄酒色。彼得說,這裡上層是淡水,地下深處是海水。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靠近大洋的地方,我們仍然能看到含著單寧的瓊漿。海河以這種方式交接,互換陣地,大自然的有序運轉,Amazing!
安德魯和泰莎一路上,看到一塊石頭,便能準確說出年輪,看到每一株小草,都能叫出名字。顯示出了紮實的專業素養。在Breaksea這裡,卻保持了沉默。不知道是因為第二次到來失掉了新鮮感,還是他倆個性所致。船上只有我一個人在大呼小叫,不斷拋出自己能想到的形容詞。彼得和馬克頷首微笑,像是聽到別人誇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知道自己下次再來到這裡,會不會也喪失新鮮感而不再激動,我只知道,這次疫情中的旅行,雖然遇到了許多的阻礙和不順。可所有的堅持和等待,在這次短短的旅途中幾次屏住呼吸的瞬間,都超值的獲得了回報。
作者: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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