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晚霞|篇十四 是否心安即是家

清晨的幾縷陽光透過百葉木窗灑進了室內,灰白相間的斑馬條夾雜著牆外風車茉莉藤蔓的身影投影在乳白色的牆面上,渾然一幅抽象寫意壁畫。
人在澳洲

清晨的幾縷陽光透過百葉木窗灑進了室內,灰白相間的斑馬條夾雜著牆外風車茉莉藤蔓的身影投影在乳白色的牆面上,渾然一幅抽象寫意壁畫。客廳里紅色的高跟鞋和禮品袋橫七豎八地散落在莎安娜大理石地板上,一襲白綢禮服長裙斜搭在皮質沙發靠背上,白裙上大片暈開的紅酒漬像一簇簇雨後凋零的薔薇花,無聲地回味著昨日里綠卡獲批的慶功晚宴。

所幸慶功晚宴上伊琳只喝了幾杯玫瑰香檳,雖說瓊漿玉液催人醉,但回家的路上被清涼的海風一吹,伊琳只覺剛剛好的微醺,到家洗漱一番後竟一夜好眠無夢。

此刻伊琳素麵朝天腦後隨意挽了個髮髻,正拿著一把大榔頭把一枚長長的銅釘往牆壁上敲擊,斜穿過三角銅鉤上的兩個小孔,就能把畫鉤牢牢地釘在木製隔牆板上。伊琳抬手拂去畫框上的浮灰,移民中介公司贈送的那幅書法作品——「 家 」 字便躍然眼底。

「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伊琳默念著詩句翻轉過畫框,利落地在畫框背面的吊環間穿上了兩股麻繩打了個死結。瞧!澳洲就是這樣硬生生地把一個個賢良溫婉的弱女子打磨成了堅毅彪悍的女漢子。伊琳一邊自豪一邊又經不住在心底里疼惜了自己一把。

「路遠誰能念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 這千年前的絕句竟然毫無違和地道盡了當下南半球新移民姊妹們的寂寞啊!伊琳在畫框頂部放上水平儀調節著畫框的左右高低,那個大大的 「家」 字被掛在了男主人形同虛設的書房牆面上。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伊琳放下工具拿起書桌上的手機一看,屏幕上赫然顯示:奶吧房東!

伊琳趕忙接聽,濃重的希臘口音從電話那端急切地傳來:「伊琳,我是房東阿布呀,店裡的熱水器沒法點燃,你來看一下吧,你昨晚沒收到我的簡訊嗎?」

糟糕!喝酒斷片,伊琳把昨晚收到的房東簡訊忘了個一乾二淨。「哦,收到了,我收到您的簡訊了,我中午前一定會過去奶吧的。」伊琳在記憶里搜尋著抱歉道。

「兒子,快醒醒,快醒醒,奶吧老頭讓咱去一趟。」伊琳跑上樓推搡著床上的兒子,這孩子是屬夜貓子的總是凌晨才睡,伊琳得催他起床一起去奶吧充當口譯員。

「嗯,還早呢,讓我再睡會兒,」兒子一翻身露出一條澳洲少年特有的粗壯大腿來,伊琳費力地抽齣兒子大腿下壓著的被子,給他重新蓋上。

「好好好,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先去準備早飯,一會兒再來叫你起床。」兒子迷迷糊糊「嗯」了一聲又再睡去。

「哎,這墨村活寡婦們最難跨過的就是英語這道坎兒,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這熊孩子了。」伊琳不免顧影自憐起來,「這母子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只要太太平平的別總出些幺蛾子,就哦彌陀佛謝天謝地啰!」

可麻煩事情它總是不請自來的。

臨近中午時分,伊琳驅車帶上兒子前往奶吧,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奶吧恍若隔世,如今她已不再是那個逢人便要賠上笑臉的奶吧女士了,她已成為堂堂正正的澳洲永居居民了。伊琳挺直腰板昂著頭,一抹自信不自覺地溢在臉上。她拍了一把兒子貓著的後背,「挺起胸,走,咱們進店裡去!」

奶吧的玻璃門虛掩著,「吱呀」 一聲伊琳推門而入,不再有熟悉的讓伊琳心驚肉跳的「叮咚」門鈴聲。伊琳離開時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店鋪如今面目全非一片狼藉,貨架木板冷凍電機零件散亂一地。阿布這是要拆家當產了嗎?

「有人在嗎?阿布,您在嗎?」伊琳用腳挪開幾片木板好站在店堂里向客堂間里張望。

不多時,一位頭髮灰白捲曲的老漢從裡間快步走了出來,古銅色的臉上刻著一道道曲折的皺紋,使他那張臉猶如胡椒樹皮一樣粗糙,肥厚的下巴上耷拉著層層疊疊的贅肉,遊走於歲月所產生的這些「包漿」把他這些年飽經的風霜都記錄了下來。

「阿布,是阿布嗎?」伊琳微張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希臘老人試探著問道,那一頭恣意飛揚的加勒比海盜臟臟辮不見了,那滿臉飄逸的絡腮大鬍子也不見了,阿布現出了他的真容。

「是的,我是阿布呀,哦,我把頭髮和鬍子都剪了,太波西米亞了!太波西米亞了!」阿布用食指和中指做出剪刀的樣子在自己的頭上和臉上比劃著修剪的動作,一顰一笑都蕩漾著一名老浪子的魅力。

「是阿布,他的眼睛沒有變!」兒子在伊琳耳邊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伊琳沒料想兒子有這般驚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確實阿布那雙灰藍色的眼珠會讓你想起波斯貓,此刻迎著室外強烈的陽光咪成了一條線泛著些許金光,正賊亮賊亮地盯著犯著迷糊的伊琳透出一絲精明。

「阿布,您說熱水器無法點火,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跟我來!」阿布走在前面領路,雖說店鋪里的一切對伊琳這個做了三年的奶吧主來說輕車熟路,奈何店鋪已經歸還,此刻伊琳是客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了,她不能隨意行事。

穿過雜亂的客堂間和髒兮兮的廚房,伊琳腹誹這孤身老男人還真能糟蹋房子夠邋遢的。邁進後院里眼前的場景再一次把伊琳給驚到了,何止是驚到了,簡直是心痛:她心愛的牽牛花被連根拔起,從攀爬的籬笆上被整片拉扯了下來,爆曬在正午滾燙的水泥地上摧枯拉朽成了一堆乾草。哦,我可憐的牽牛花!

伊琳就算再心痛也只能壓在心底,這裡已經是阿布的地盤了,他愛怎麼折騰那是他的自由。

原本鋪著木屑的泥巴地上這裡刨開一坑,那裡堆起一坨,難不成這阿布是想在後院里尋寶嗎?確實有不少奶吧店主愛把現金悄悄埋在花壇里。

伊琳蹲在儲滿大罐水的立式熱水器前,掀開底部操控面板找到了點火器開關和送氣閥門,開始不停地按壓打火。兒子幫著伊琳一起研究操控面板上的說明書,跑前跑後開關煤氣閥,幾輪操作下來兩人滿頭熱汗也沒能將熱水器點燃。奇怪呀,伊琳記得她走時熱水器工作正常呀,她只是關閉了煤氣總閥和電源。他們的操作沒有問題呀。

做了一番無用功之後,伊琳只得放棄,她費力地直起身,思忖著這阿布沒法洗澡真是件糟糕的事,便滿懷愧疚道:「阿布先生,這熱水器我們也沒辦法點燃它,看來您要找修理工來幫忙了。很抱歉讓您生活不便了,這修理費用我來承擔。」

聽聞此言,阿布神色一變來了勁頭,「伊琳,你要賠的錢可不止熱水器的修理費哦,你跟我來車庫!」

伊琳一頭霧水詫異地跟著阿布來到了空空蕩蕩的車庫,日久腐朽破爛的車庫木門歪倒在一邊,這些日子沒刮妖風呀,這上鎖的木門怎麼倒了?還好車庫內和伊琳離開時一樣清清爽爽。這裡能有什麼問題呢?

「這裡,我記得當年這車庫的捲簾門上有一把橫鎖,現在不見了,你要賠錢。」伊琳兒子翻譯著,阿布則一臉嚴肅地在捲簾門上誇張地上下比劃著。

「阿布,您離開奶吧去墨西哥幾年了?」伊琳不接阿布的茬,上前細細查看後反問道。

「二十幾年了。怎麼?」

「這捲簾門是上兩任奶吧店主新裝的,應該經過您同意的。我接店時沒見過您說的橫鎖。這捲簾門在你比劃的位置上也沒有安裝過橫鎖的任何痕迹,這錢我是不會賠給您的!」 伊琳暗想這阿布都離開澳洲二十幾年了,奶吧也六易店主,就算當年捲簾門上真有一把橫鎖不見了,那也不能算在她伊琳的賬上,這子虛烏有的事她可不認帳。

阿布見伊琳不吃他那套,又緊逼上來:「還有,這木門倒了,這院子里的綠化都損壞了,還有,廁所和廚房的地板都破裂了,」伊琳快步跟著阿布往回巡視,一樁樁一件件一路仔細聽著兒子的同聲翻譯, 「還有,廚房和樓道的玻璃都破了,樓上牆壁上還有彩筆印,卧室壁櫥櫃門上也有破洞,店鋪里的設備更是沒有拆除 ……這些你統統要賠錢!」

伊琳聽著聽著甩下阿布,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樓,眼睛像激光掃描儀,一掃牆壁上,果然多了幾個紅紅綠綠的芝麻小點,不可能呀,離店時所有牆壁都重新粉刷過了。伊琳拿出手機「啪啪」拍了兩張照片留底。然後又衝進卧室,赫然看到了壁柜上的破洞,原來是前店主美佳用卡通粘紙遮掩修補過的,如今粘紙被阿布撕掉露出了猙獰的破銅。怪不得美佳阻止伊琳報修住所破損,原來是想讓伊琳當背鍋俠呀!伊琳又「咔嚓」拍下兩張照片,這才疾步跑下了樓。

「你,你在胡扯……我沒有答應過保留店鋪設備。」阿布氣急敗壞地跳腳。

「你明明在郵件里答應了,你這是在訛詐…… 」伊琳兒子和阿布兩人爭得個面紅耳赤。

「哦,哦,我不舒服……」 阿布忽得用手捂住胸口,「我心臟這裡剛動過手術……」 他瞥見伊琳下樓立馬做痛苦狀。

「兒子,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伊琳見阿布搖搖欲墜上前扶住他緊張道。

「別,別叫救護車,我沒有醫療保險,我沒事,我沒事了!」阿布見伊琳兒子欲撥打手機,立馬站了穩當,「咳,咳,」他乾咳了兩聲面色恢復如常。

「哼,他這是裝的!」伊琳兒子摁斷手機嗤之以鼻揭穿道。

「阿布,你確定你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嗎?」伊琳面露薄怒瞪了兒子一眼,這老人家可是氣不起的,阿布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的。

可阿布那頭卻一閃念:他怎麼著也不能拿錢來開玩笑啊!救護車出動一次可要花費個兩千刀不止啊!裝病賣慘這招不能用!

「兒子,你告訴阿布,是我們損壞的東西我們照價賠償,不是我們損壞的東西,我一分錢也不會賠給他的。當初接店時的店鋪破損圖片都通過律師發給房東了!讓他去翻尋一下當年的記錄!他可以在退還押金時扣除賠償金!我不會賠他現金的。」

伊琳慶幸三年前自己一意孤行,極力要求自己的交接律師把店鋪的破損照片發給房東的律師留檔,避免出現退鋪時不必要的糾紛。律師當年還覺得伊琳小題大做沒有必要,怎奈伊琳堅持,最終還是按伊琳的要求照做了。伊琳當年就尋思過這專業律師做事怎也如此的不謹慎,看來在墨爾本的生存法則之一還是要找到一位靠譜的律師啊。

「當年那張銀行押金證書已經找不到了!我沒有拿到你的押金,沒錢還給你!」阿布恢復了精神頭,身體看似無恙。見伊琳理直氣壯不似好捏的軟柿子,便使出了他的殺手鐧。

「那,咱們就只有找律師解決問題了!」伊琳無奈但也不示弱。

確實銀行押金證書只是一紙鎖定押金的憑單,只有把憑單歸還銀行才能解凍押金,阿布確實沒有拿到現錢。但只要伊琳認慫,阿布就可以通知銀行以賠款為由將押金佔為己有。

阿布一定是看伊琳寧可損失大筆的買店錢也毫不猶豫地把奶吧關門大吉了,而且還開著輛豪華新車,料定伊琳定是新移民人傻錢多,哪能不想上來斬最後一刀啊!

「伊琳,你,你不能去找我的律師,我也不能去找我的律師。」 阿布急了眼,但絕非語無倫次, 「找律師,那是要花錢的!」 眼看他如意算盤就要落空了,伊琳拿不回一大筆押金,他也扣不到他的賠償金,這是兩敗的局面呀!兩人談崩了!

伊琳回到家,翻找著晚宴包里的名片,她記起了昨日晚會上新結識的那位聲名遠播的律師黃景瑜。

「黃先生,您好呀!我是昨日晚宴上和您有一面之緣的伊琳,我有點法律事務想找您幫忙呢。」

「哈,是伊琳呀,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給我打電話了,能為大美女效勞是鄙人的榮幸啦!這醬紫哦,明天你來我CBD的辦公室詳細談。」黃景瑜軟糯的台灣腔把伊琳煩躁的內心熨得平靜下來。

翌日,伊琳換了雙平底流蘇馬靴,黑色麂皮絨緊身褲角塞在靴筒中,黑白格的千鳥紋短風衣,束一條同色腰帶勒出婀娜的嬌好身段。她穿行在CBD維多利亞石砌建築群中,貝雷帽下微卷的披肩長發在風中起舞,與昨日晚宴時的端莊嫵媚判若兩人,洒脫得似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步行到倫敦街上,現代摩登的寫字樓高聳入雲,馬路兩旁枝繁葉疏的行道樹更是遮空蔽日,能在這條商務街上擁有一席之地是每個成功商務人士的夢想。

伊琳推開黃景瑜律師行的大門,前台優雅的老婦人似早就等著伊琳的到來,並無多加盤問直接引著伊琳進入了會客室,奉上一玻璃杯清水獨留伊琳在此等候。伊琳環顧會客室小巧精緻,一盆發財樹養在牆角的案几上,綠枝上圈著幾道紅繩。

「伊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稍頃,黃景瑜夾著幾個文件夾興沖沖地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坐,你請坐。你今日這裝扮越發的迷人啦!」黃景瑜見伊琳起身迎接連忙揮手示意,隔著會議桌上下打量著伊琳,似要看到她骨子裡去。

「黃先生,您謬讚了!我曾經經營的奶吧在退還店鋪後遇到點麻煩事還請您幫忙!」伊琳被黃景瑜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羞臊,趕緊拋磚引玉開始細說。

「 伊琳,安啦,小開司(case)啦!我來幫你搞定!」聽完伊琳的一番敘述,黃景瑜安慰道,這點小案子在黃景瑜這裡似乎根本不算什麼。

簽完委託協議書,黃景瑜殷勤地送伊琳去公交車站,穿行在繪滿塗鴉的逼仄小巷中,身後忽地竄上幾個滑板少年,伊琳正一路欣賞著塗鴉藝術竟未曾留意險些撞上。黃景瑜機敏地一把攔過伊琳的腰肢避開了幾個滑板少年,伊琳的後背瞬間「砰」地一下貼在了塗鴉牆上,黃景瑜則一手攔在伊琳纖細的腰肢上,另一手則維持著平衡撐在了塗鴉牆上,這畫面在外人看來宛若一雙登對的璧人在互訴衷腸。時空靜止,伊琳頓覺腰肢上被黃景瑜的大手插上了交流電源,渾身似有電流涌過一陣酥麻,趕緊推開黃景瑜。

「嗯哼,伊琳,」 黃景瑜手上一空頓覺悵然若失,「 嗯哼,也許你的押金錢還不夠打官司的錢,你考慮清楚了,這醬紫,還要和房東搞個清楚明白嗎?」 他清了清喉嚨讓血脈僨張的肌體平復正常,找出個話題來緩解適才的尷尬。

「黃先生,我知道在澳洲法律很健全,我就想要尋個公平,不想任人宰割!只是我沒有預料尋求公平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澳洲律師行的收費可真不便宜啊!」

伊琳和黃景瑜一路聊著穿過小巷來到了公交車站,一輛有軌電車緩緩進站,「伊琳,這CBD 縱橫九條街上的公交車都是免費的,這輛車可以去到福林德街火車站,你上車吧。」

伊琳和黃景瑜匆匆握手道別,西方人的貼面禮伊琳還是羞於效仿。下午時分,公交車並不擁擠,伊琳上車尋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轉頭欲尋站台上的黃景瑜,卻已找不見他的蹤跡,正在茫然之際,一回頭黃景瑜卻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我……我也坐兩站去拜訪一位客戶。」

「你不用帶上公文包嗎?」伊琳看著黃景瑜空空如也的雙手不免好奇地問道。黃景瑜金絲邊眼鏡下的臉頰泛起了微不可察的紅暈,像個逃課被抓包的國中生。

有軌電車在軌道上側側稜稜往前行,伊琳和黃景瑜一路看向窗外街景皆是沉默無語,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愫在車廂里飄蕩著。

「叮!」清脆的進站鈴聲再次響起,「前方到站伊麗莎白街」,伊琳輕輕挪了下身子,提醒道:「黃先生,你到站了吧!」

黃景瑜用手抬了下金絲邊眼鏡,喃喃道:「兩站路好快呀!」 他自己也沒弄明白方才為何就鬼使神差地跳上了車,一晃神卻又要下車了。

黃景瑜隨著人流魚貫下了車,站在站台上終和車上的伊琳揮手道別了。

「當!」電車鳴笛,沿著既定的軌道向前方駛去……

「步行兩站路走回去吧,權當鍛煉身體了。」黃景瑜鬆了松領帶大步往律師行走去。

(未完待續)

 

作者: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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