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晚霞|篇十 (下)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想不到你老公也喜歡玩女人!」心理診室里林淑珍的身子往前湊了一下,隔著書桌抬眼從老花鏡的上方向伊琳投來玩味的一瞥。
人在澳洲

「想不到你老公也喜歡玩女人!」心理診室里林淑珍的身子往前湊了一下,隔著書桌抬眼從老花鏡的上方向伊琳投來玩味的一瞥。

伊琳頓覺被林淑珍這句話一槍頭刺穿了心臟,內心汩汩在冒血千萬隻嗜血蝙蝠在狂飛。林淑珍的嘴角又不自覺地往上扯了扯,她這是在嘲笑伊琳選男人的眼光一塌糊塗嗎?伊琳被釘死在了靶心上,她剛才不就開門見山起了個頭,怎麼林淑珍就能妄下論斷呢。伊琳哪能受得了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真相!林淑珍的話一點不留情面,把唐的君子形象如泥人般在伊琳面前捏得粉碎。

「白相女人!」林淑珍陰陽怪氣,見伊琳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像尊菩薩一動不動,便又操著洋涇浜滬語拖長音誓要戳痛伊琳的心經。

不!唐不過是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唐不是林淑珍口中那樣不堪的男人,林淑珍的話太刺耳了!伊琳在心中為唐爭辯著,唐不過是生性風流,人不風流枉少年嘛!她這是在反抗林淑珍呢還是在欺騙自己呢!

伊琳不響。

林淑珍的心理診所開在斯普林韋爾的社區里,那是一個越南人居多的社區。林淑珍是馬來西亞華裔,小麥膚色,鬆鬆垮垮地套著件老式碎花布襯衣,看著就是個粗俗的東南亞小老太太。診所招牌下的彩虹條羅列著提供多語種服務:英語,國語,馬來語,粵語,客家話。伊琳沒想到說國語顛三倒四不甚流利的林淑珍竟然還能說幾句滬語。

林淑珍的前台秘書一看就是和她般配的精刮小老頭,每次來心理診所都不忘讓伊琳簽署一份政府文件,以便向政府報備心理診所已經為受害者提供了心理疏導服務,政府據此就會向診所撥款。

林淑珍見她的話沒有激起伊琳的任何反應,眉頭皺了一下,打開她的筆記本翻閱起伊琳的病例,不客氣道:「政府給我的傭金,只讓我為你疏導奶吧搶劫案引發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你的情感問題不在當前的治療範疇之內。除非另外收費。很抱歉,現在我們不能討論你的情感問題!」

林淑珍這樣的回絕,放在往常伊琳一定很識相地打退堂鼓。可今天的伊琳,她的心頭上可是懸著一把刀呀!忍!忍無可忍!眼看刀就要落下,殺不了那對狗男女,難道刀落下又要殺自己一次?

伊琳下意識撫了眼爬在手腕上的那條醜陋的淡粉色蚯蚓,她拉了拉衣袖掩住傷痕。她又一次窮途末路,此刻她如困獸一般要找一個宣洩的出口,無論如何她都要儘力爭一爭!

「林醫生,關於搶劫案我在你診所已經談了五六次了,您讓我聽聽音樂做做冥想,沒啥效果。您說讓我最好遠離案發現場,那是最好的消除心理傷害的方法。」 伊琳屏牢不受控的眼淚水,一提起這個話題她就心頭髮顫。

「我也想遠離奶吧那個引發我恐懼的危險地方,可我偏偏做不到,我要繼續經營奶吧直到通過移民局的審查,讓全家拿到綠卡。」

伊琳長吸一口氣穩定一下開始顫抖的聲線繼續:「現在我的生活遭遇了比搶劫案更大的打擊,我想討論我的情感問題。如果不能就此討論,我想我也沒有必要再來你的診所了。」

伊琳輕輕挪開林淑珍先前遞給她的紙巾盒,她不想再有眼淚水落下來,她放慢語速柔中帶剛地要挾起來,「林醫生,如果我以後不來你診所了,你也不會再拿到政府的補貼了吧。」伊琳慢慢靠回椅背盯著林淑珍,見她臉色漸黑順勢將了她一軍。

方才伊琳說話間,林淑珍手中的鋼筆一直在她瘦骨嶙峋的手指間靈活轉動,此刻兀地停止,「別,別!你的情況特殊,這樣啊,我就在給政府的報告里寫,你受到奶吧搶劫案和情感問題的雙重精神打擊,需要同時進行心理疏導,這樣我們就可以討論你的情感問題啦!」 林淑珍安撫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心理醫生的智商和財商都不低。反正伊琳稱心如願,死馬當活馬醫吧。

「你去把房門關上。」林淑珍脫下老花鏡吩咐道。

「現在才想到保護病人隱私嗎?」伊琳內心嘀咕了一句,還好診所除了前台小老頭沒有其他人。其實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只有你自己介意,別人誰會在乎。伊琳尋思:若不是為了賺取不菲的診療金,心理醫生才懶得去聽病人婆婆媽媽自尋的一堆煩惱。

「你看看門後面貼的那張表!」林淑珍再次開口,伊琳已關上房門,邊看邊後退坐回椅子,反正她也看不懂。門後面貼了一張全英文金字塔型的階梯表。

「看不懂是吧?我來給你解釋。」林淑珍的聲音里充滿著權威感,她用鋼筆遠遠地指著,「看最上面,

第一層,最頑固的偷情者,始終保持沉默不會開口講半個字。

第二層,不認錯,不坦白,不悔改,善狡辯的偷情者。

第三層,不認錯,會坦白,不悔改的偷情者。

第四層,會認錯,會坦白,不悔改的偷情者。

第五層,會認錯,會坦白,會悔改的偷情者。」

林淑珍一口氣講完,看著伊琳眼裡似有憐憫:「你自己對照一下,你老公的情況屬於第幾層。一般在第一第二層的男人是沒救的了!」

沒救了!伊琳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又不是白痴。林淑珍的憐憫讓她隱隱覺得,她的情況醫生也無計可施。伊琳不免驚嘆於西方心理學竟然對偷情者還有這樣細緻的分類。伊琳在中國從來沒有接觸過心理學,在中國人的認知里:如果你去看心理醫生,那就會被貼上標籤,不管是神經病還是精神病,反正你都不正常了。而害你不正常的人卻照樣心安理得。

先前伊琳也曾懷疑過林淑珍的專業性,現在看來林淑珍這不起眼的小老太那是話糙理不糙啊!

伊琳的思緒急速地後退,回到了那天的奶吧……

幾縷陽光穿透櫥窗玻璃照射在奶吧櫃檯上的一束火百合上,鮮紅的花瓣晶瑩剔透,絲絲脈絡清晰可見,像團火在燃燒著。伊琳蜷卧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敞著門看向客堂間外的店堂,她剛做完顱內淤血清創手術,那場搶劫案造成的後遺症持續發酵著。唐又一次從國內趕來幫忙看店,此刻正在店堂內忙著照應顧客,碰到搞不清楚的地方,就跑進客堂間里詢問伊琳,一切看上去歲月靜好。

唐去隔壁藥房幫伊琳配藥,於是伊琳的傷病再次成了街坊鄰居們關心的話題。這不櫃檯上的火百合就是蘇菲老太太一大早送來的,還有阿瑟送來了自家花園裡種的青蘋果,晚熟的青蘋果送來時還帶著晨露的微涼。此刻伊琳心滿意足地啃著青蘋果,等著兒子放學回家。

「叮咚!」唐忘在桌子上的手機傳來一條信息,手機屏幕閃亮了一下,瞬間又轉為黑屏。伊琳正百無聊賴欠身坐起,誰給唐發來的簡訊?唐正在店堂裏手忙腳亂地應付著難搞的山姆,山姆現在儼然變成了伊琳的忠實護主,可面對唐他還是一副不好惹的臭脾氣,咖啡機吱吱地噴著熱氣運轉著。

「叮咚!叮咚!」唐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伊琳順手拿起了手機。屏幕上的微信還沒隱退:「親愛的,想你,等你回來!」一顆紅心刺痛伊琳的眼眸,伊琳內心的傷疤「刺啦」一聲瞬間被撕開血淋淋地滲出一片血珠,伊琳不敢相信,是幻覺嗎?那該死的忘不掉的微信號!伊琳手抖如篩,手裡就像捧著一隻燙手的山芋!她的心直墜谷底,渾身的血液在她的體內逆行亂竄,她手軟腳軟,她心慌她暈眩,她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天又一次塌了下來!明明她什麼事都沒有做錯,她卻有著強烈的挫敗感!感受背叛遠比背叛帶來的影響更傷害她!

隔壁魚薯店家是虔誠的穆斯林家庭,此刻黃昏祈禱的頌唱聲從一牆之隔的後廚,穿牆透壁地飄了進來,渾厚深沉的男中音在伊琳聽來就像在給她唱喪歌。

什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也信!

原來唐和紅心一直沒有斷過私情,她伊琳蒙在鼓裡,還在心甘情願地操持著家庭,什麼幸福美滿全都是假象!伊琳的內心糾結成了一團麻花。

「這全是你的錯!」 唐曾經強詞奪理的話再一次在伊琳的耳邊蠱惑!

可這些年伊琳一直想不出她做錯了什麼呀!好!不管有沒有錯,她都改!伊琳一心只想做個賢惠的妻子,做個孩子的好媽媽,她努力讓自己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她恪守本分,她獨守空房,她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

「 老天爺呀!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呀!」伊琳赤紅的眸子望向虛空,滴血的心像被無數只螞蟻在啃食,委屈的淚水向心裡流淌,「不! 我沒錯 !」

她忽又頓悟,「對,全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有眼無珠,是我自己前世作孽啊!」伊琳錯亂著渾身顫抖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向她襲來,怨恨如決堤的江水將她淹沒!

原來她只是一張容易刮傷的舊唱片啊!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獨角戲!

她真是傻呀!這天底下又何止她一個女人傻!

哈!哈!哈!什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唐分明是片片都沾身!她伊琳到頭來終究逃不過糟糠的宿命啊!伊琳內心裡一陣狂笑,頭痛,心痛,渾身都痛。

「那死老頭總算走了……」唐走進客堂間剛要抱怨山姆,見伊琳緊握著他的手機臉色蒼白,痴痴獃獃。唐的神色瞬間慌亂起來,「你拿我手機看什麼!」一個箭步伸手來奪。

「你說我看什麼!」伊琳背過身子一閃把手機緊緊捏在手裡,旋即站起身退後兩步防範著,顫抖著,晃著手機質問道:「你現在來搶手機,就說明你有問題!」

「我有什麼問題,你不要沒事找事!」唐逼近身再次劈手來奪。

伊琳和唐一來一去爭搶著,在狹小的客堂間里就像在打太極,伊琳漸漸勢弱失去了手機的手捏成了拳頭使勁捶向唐的胸膛,唐招架著,伊琳就像頭髮了瘋的母獅,「啪」的一記耳光重重扇在了唐變形的臉上:「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一個人在澳洲辛辛苦苦經營奶吧撫養孩子,我和兒子還要被匪徒搶劫,我還要做手術!你卻還在和紅心鬼混!你的良心在哪裡!你保證過和她斷絕關係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還搞在一起!你們真不要臉!無恥!卑鄙 !」

伊琳在唐的臂彎里掙扎著,這個本該給她遮風擋雨的臂彎此刻卻充滿了狂風暴雨。「別碰我,別碰我!你好臟!你讓我噁心!」 伊琳奮力卻推不開唐的桎梏,「紅心,我原來只以為她一時鬼迷心竅,我好心規勸過她,她還要這樣和你軋姘頭,她就是個不要臉的婊子!你們兩個都無恥!卑鄙!骯髒!」 伊琳把這輩子她所有罵人的話都狂飆了出來,這一次她終於成了自己所不齒的潑婦。

伊琳尖叫著狂吼著:「啊!你的良心在哪裡!在哪裡!」 她的聲音分貝之高連她自己都無法想像,她不受控制了,她的兩隻手腕被唐緊緊地鉗制住無法掙脫,「你放開我!放開我!」伊琳用腳在底下一頓亂踢。唐吃痛鬆開手欲捂住伊琳的嘴:「你不要再叫了,你說話輕點,隔壁人家都要聽到了!」

唐此刻的舉動讓伊琳恍惚覺得唐就是搶劫犯附身,他還怕人家聽到,敢做敢當呀!伊琳拚命反抗著。伊琳竟然質問唐還有沒有良心,良心就是讓你呆在正妻的位置上三從四德呀!多麼老套的台詞,她又不是在演電視劇,人生如此安排可比電視劇精彩!伊琳罵得痛快,她沒有意識到所有陷在情感糾葛中的凡人都是可憐人,都在還上輩子的孽債。

伊琳畢竟剛做完手術,方才一番歇斯底里已經讓她的心力透支,趁著唐又去櫃檯收賬,她踉蹌著爬上了樓,無力地癱倒在卧室的床上。唐的腳步聲和喘氣聲急促地追到了伊琳的床前。

「我沒力氣和你說話,我現在很痛……」伊琳閉著眼睛氣若遊絲。

「我也很痛,被你踢痛了!」樓下店鋪的門鈴聲又響起,唐恨恨地拋下句話下了樓去。

此痛非彼痛啊,這痛唐不懂,他永遠也不會懂,他也不會想懂!

伊琳閉著眼睛,神思恍惚,這一次她怎麼連眼淚也沒有了呢!那個山青水綠的男人去了哪裡?

夏日炎炎的正午,梧桐樹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叫著,吊扇在頭頂飛快地旋轉著,葉子板模糊成一片熱烘烘的漩渦。偶爾有窗外烤熱的東南風掀起淡藍色的窗帘。伊琳搖著檀香扇坐在辦公室里,一抬眼一身著白色的確良襯衣的欣長男子走到她的辦公桌前,他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些許眼睛,「後勤部讓我來和你對接,我負責維護你們公司所有的機械設備。」唐略帶江浙口音,他斜眼看向牆上報修的掛壁空調,又忍不住偷瞄回來。畫面定格在了唐那雙不安分的眼睛上。

是她伊琳自己眼烏子瞎了嗎?不,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選擇了唐去完成她的叛逆。她要為她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伊琳躺在床上像條翻了肚皮的死魚。

伊琳聽著樓下一片安靜,心裡仍不免操心起兒子有否放學到家。但她躺在床上不想動彈,她希望自己可以麻木到忘了這世間的一切!窗外飄來烤肉的香氣,對街鄰居家的後院正冉起燒烤的陣陣白煙。伊琳的肚皮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但她不覺得肌餓,誰餓誰做飯!憑啥唐不能幹!這麼多年來伊琳頭一次徹底罷工了!

「媽媽,爸讓你下樓去吃晚飯,隔壁魚薯店送給我們很多好吃的耶!」伊琳無力地睜開眼看著兒子興奮的肉嘟嘟的小臉蛋,忍不住伸出手疼愛地撫摸了一下。兒子,對!她還有個兒子需要她,她不能倒下,為了兒子她也要堅持下去!

伊琳振作起精神洗了把臉,扶著欄杆走下樓梯。走到樓梯口,唐抬頭訕笑著惴惴不安地看向伊琳,伊琳一見到他就來氣,頓住腳步居高臨下輕蔑地挑釁道:「你知道婚姻里最大的敵人是誰嗎?」

兒子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媽,你說的敵人是我吧。」

伊琳和唐不約而同地急聲道:「當然不是你!」

這古靈精怪的小鬼頭是軋出什麼苗頭了嗎,兒子無意中的插科打諢讓室內拔劍弩張的氣氛瞬間鬆弛了下來。餐桌上兒子承擔起了所有的話料,「媽,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弟弟妹妹呀?我們班裡的同學都有兄弟姐妹呢!」

「生,等你媽身體康復了就生。」唐努力打著哈哈。

「生,吃飽了撐的,當我母豬呀!」伊琳往嘴裡塞著薯條心謗腹誹不已。

伊琳和唐各懷心事,看著兒子吃得津津有味,一頓晚飯在伊琳的嘴裡卻食之無味,嚼之如蠟。

唐收拾完餐桌,兒子上樓寫作業。唐似乎要說點什麼啃著大拇指思索著,伊琳悶坐著,不想看他的臉,但願他早點消失才好。

「我明天就要回國了,你……你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輕易做任何決定!」

唐這是什麼意思,伊琳琢磨不透。人和人的溝通有時候真不是靠語言能實現的,語言背後隱藏的是信任,是最真實的私人感受,誰也無法以自己的標準去解讀對方的心思。

「我……我很快就回來。」唐煩躁地撓了撓日漸謝頂的頭皮。

黑夜裡,唐和伊琳背對背躺在大床上,兩人都盡量往床沿邊上靠,床中間露出大片雪白的床單似泛著寒光的雪原。伊琳望著窗帘偶爾有路過的車燈晃過一片光暈。伊琳失眠了,所有的陳穀子爛芝麻煎熬在她的心裡像鍋嘟嘟冒泡的餿菜粥,時不時有幾個冒泡被熱氣頂破,令伊琳噁心犯嘔。伊琳恨不得一翻身,一蹬腿,直接把唐從她的床上踹下去!一想到能一腳把唐從床上踹下去,伊琳的心頭竟湧起一陣快意!

快意恩仇真有你想得那麼快意嗎!伊琳覺得自己被這些恩怨情仇折磨得都快黑化了。惡,有時讓善無路可走,有時又讓善與它殊途同歸,都是悲劇!都是悲劇啊!

痛苦不外乎曾經所肯定的一切被否定了,一個人內心的容量是有上限的,一旦堆滿了苦毒就再也容不下慈悲。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伊琳在黑暗裡起身撩開窗帘的縫隙,趴在鐵柵欄上望向窗外寂靜的街道,她內心裡抑制不住地想要一躍而下衝出這牢籠……

作者: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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