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明天又去越南區吃河粉

第一次去時,遠遠看見店招,是四個中文大字:百年老店!走近才發現,四字前,有三個小字:「本店離」;四字後,有五個小字:「還差98年」。
人在澳洲

愛去墨爾本越南區吃河粉。

第一次去時,遠遠看見店招,是四個中文大字:百年老店!走近才發現,四字前,有三個小字:「本店離」;四字後,有五個小字:「還差98年」。搞的是扯眼球的名堂。竟然是河粉店!再琢磨越南店主和跑堂,鼻癟唇厚,炯炯雙目相距較遠;男士,短小精悍,活力四射;女士,樸素鮮活,生氣勃勃,永遠不會衰敗似的。先考察食物。結果喜人:每一碗,都是一半河粉,一半牛肉;辣椒隨意添。那就吃!好吃!牛肉片里夾著的一段筋,最好吃,太好吃了,簡直不像給正常人吃的。我縱慾過度,吃了兩碗。分大份小份,以為小份便宜,每次去,都吃小份。偶然得知價格一樣,是避免浪費的一種方式而已。以往虧大了!

這天一早又去。我素來食量驚人。既然能吃,飯前飯後都要吃,當然專心吃大份。早先那家關門,另吃一家。大份吃完,要加錢;對「擅自」添加一大勺辣椒,也給了臉色看,很不親民。原來兩家搞法不同。一旦想吃等價大份,就跳坑。有趣。

剛回到家,手機響了。是小區群通知:某Ct街(半截街)8號華人小邱賣房,要收拾雜物。15點正,可去各取所需,領走多餘物品,包括蔬菜種子和樹苗。

我每天被寵物狗汪汪拖著步行一小時,所住居民區,已經爛熟於心,有時家人想抄近路,還得聽我擺布呢。到點出門前,先向部下下達命令:「汪汪,在家等我。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走亂動,尤其不能追趕兔子、雞崽和鵪鶉,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其它動物的痛苦之上!萬一狐狸來了,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保護弱小。否則什麼閉門思過,扣飯,都免談,只能實行『三從』——從嚴從重從快處罰你;實在不改,處三年以下勞教。說一不二哈!」

Ct街8號,拐個彎就到!連我,一共有四個人,來吃天上掉下的餡餅;其中一個是老外——澳洲當地人。老外比較客氣,積極打招呼。進去一看,立著小美女一枚,正在接電話;涼風撲門而進,直吹她那赤裸的,紋了花瓣的肚臍。面熟。是主人小邱。做派不像小美女。她東西馳騁,胡亂指點,似乎整個家的所有物品,我們都可以隨意取走。看來是日理萬機,忙昏了頭。

華人圈傳得熱鬧,小邱是同性戀者呢。小邱很美。美女去搞同性戀?內心覺得惋惜。在澳洲,同性婚姻是受到法律保護的。對此,我雖然理解,但不支持,不反對,不參與。

我的思緒軌道般往遠處延伸。不過不管何種戀,人間哪裡有什麼愛情!雙方決定轉正之時,它就鑽進墳墓了。念舊的,還會喜迎清明,好歹祭奠一下。當然偶逢愛情復活,像幽靈一般,西門慶和潘金蓮演繹的故事,雖悲情不絕,但火花短暫。

猛然提醒自己,別想同性戀,且做正事。

我盯緊紋了身的澳洲人,可能有點賊眉鼠眼,看他取什麼,滿足好奇心。白人男性,最愛紋身,包括臉、頭頂,除了手心腳心,全身紋。估計屁股也紋。身體是自己的,處置權在自己,任何個人和集團,無權干預,否則違法。基於這一理念,同性戀合法,性工作合法(前提是,申請報備,正規交稅,場地衛生達標,定期接受檢查),掃黃違法;若問「性工作丟臉嗎?」回答是,「只有丟臉的人,沒有丟臉的工作。」

老外自古以來就不在院子里種菜,年輕人,幾乎也不特意種別的植物;花是有幾枝的;樹呢,除了果樹,還愛種奇怪的不結果的樹。但是文化、民俗,都是可以輸出輸入的——除非害怕外來文化的浸淫,才不斷加高自己的網路防火牆——我們的輸給他們,他們的輸給我們,彼此對輸,亂輸,說不清誰吃了虧,誰又成了最大贏家;不過按照《人民日報》宣布的慣例,涉外的任何事,一般都是我中華民族成了最大贏家。這就好!但這一次好像不同——眼前這個老外,居然專門選取,我看中的蔬菜種子和樹苗。種子在盒子里,輕而易舉拿;樹苗到後院去,嘿咗嘿咗拔。看那架勢,似乎境外勢力要贏。

澳洲人家,沒有專門的獨立衣櫃,只有壁櫃。華人才用獨立的衣櫃。既然接受了華夏文明,他怎麼不抬大衣櫃呢?中華民族祖傳的,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泡菜罈子,乒乓球桌之類,也可以扛回家嘛!有點氣人,可又不能攆人家。我精通兩句外語,「八格呀路!」「米西米西!」差點隆重推出。

另兩位年輕華人,一男一女。女士看不到紋身,但打了耳洞,一排三個。想起兔子等動物,就依仗大耳廓,去捕捉信息。女士的三個小洞,肯定漏風,不影響聽力嗎?尤其鼻子嘴唇也各鑽了個孔,雖然用金屬鉚釘勉強堵住,但,能完全保證不漏鼻涕,不漏稀飯嗎?男的倒沒搞什麼花樣。女士一直埋頭玩手機,男士不忘卿卿我我,不時碰碰她,看樣子很像非法同居者,似乎應該抓起來。哦,澳洲沒有非法同居這個怪詞,只要同居,不論臨時還是長期,就合法,不能抓;倒是認定同居者非法的言行,非法,被抓的可能性更大。還好,男士不要蔬菜種子,似乎也不喜歡樹苗,盡挑些,我嗤之以鼻的,奇花異草仙人球。手機裡面乾坤大,女士沒抬頭。

關於玩手機,我認為,只要身體受得了,儘管玩。總有一天,新的科技產品出現,人們自會厭舊喜新。想想「30年前有人驚呼,流行音樂會毀掉下一代;20年前有人驚呼,電視節目會毀掉下一代;10年前有人驚呼,互聯網會毀掉下一代。」結果,下一代都好好的,而上一代則次第消失著。如今,又有人驚呼,手機會毀掉下一代!毀個鬼!毀個球!毀個腳丫!毀個王八蛋!

老外穿得隨意些,樸素些;手機揣在褲兜里。那對男女穿得精緻些,花哨些;手機吊在胸前,或捏在手裡。好在總體看來,都很少箍金戴銀,本色尚存。

不久,老外選罷種子和樹苗,一大包,又一大捆,抱著,胖肚子擠小了,一松,又胖回原狀,上車,嗚——跑了。小邱不見蹤影,所以也沒有道別。不過他給了我一張字條,嘰哩哇啦胡言亂語幾句,大約是讓我轉交的意思。澳洲男人比較帥,這一個來得急,埋頭收穫,去得快,沒看仔細。但絕對不是個醜八怪。

我從容打量著,這幢佔地七八百平米的別墅,亂七八糟的,像是剛被威武雄壯的警察抄了家。二樓陽台上,臨時掛著些紡織品。澳洲的陽台,只能用於喝茶、讀書、閑聊、養花,或作為整幢建築的裝飾主場地。不能晾曬雜物,包括衣服。別墅估價140萬澳元,摺合人民幣約700多萬元。

判斷了一下,這種規模,也就是個中上等人家。從事什麼職業呢?猜不出。在發達國家,要找個只需要鼓掌和舉手就行,還包吃包住包交通包警衛的職業,絕無可能!反正小邱不是普通小白領;普通小白領,相對都窮,而技術工人,甚至純體力勞動者,相對都富。一些小白領,包括一筐一筐的學士、一盆一盆的碩士、一杯一杯的博士,不服氣,加上感知了不分高低貴賤的社會氛圍,不擔心大紅登上天安門,大黑栽進秦城門,轉而回家練肌肉,去幹上了純體力。

很快,男女來回搬走十幾盆花草,也開車離去。

我看上七八株小木本,一大攤小藤本。還在廢物堆里,挖掘到一塊烙鐵,一台轉盤撥號電話機,一座雞啄米機械鐘。收拾好,等了吃一塊三明治的時間,迎回了美女小邱。想起同性戀,多看了她幾眼。還是覺得惋惜,好像誰暴殄天物了似的。但願是謠傳。我轉交了字條,致謝,道別,離開。

進門急忙沖向院子。

汪汪正英勇機智地緝拿耗子。那廝一聽狗聲,立刻軟了四肢,趴下身體,像在作揖,預備等狗來吃。它的兄弟姐妹,以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貪生怕死,不敢救它,早跑到坑道里明哲保身了。據說動物一生可靠的互助體,無非自己的家族,緊要關頭,弱者能抓攬的最後繩索,只是一根血脈。未必。

我處理完耗子,再觀察汪汪,其目光明亮,表情坦然;查看周圍,兔子、雞崽、鵪鶉……都相安無事,正連袂打著呼嚕呢!兔子打呼嚕,也和人一樣張著大嘴巴,搞笑。山中無老虎,武大郎就是姚明。汪汪應該獲得精神物質雙豐收——歌頌一頓,賜麵包三個。另宣布:鑒於汪汪品德高尚,為狗厚道,長期遵紀守法,主人在與不在都一個樣,經受住了考驗,特任命為動物委員會委員長,實行終身制,領導兔、雞、鵪鶉、魚、蝦、龜、蝸牛……欽此!

我抱回的那塊烙鐵,就是電影里,國民黨給地下黨用刑的那種。一般家庭用不上。轉盤撥號電話機,功能正常;很古樸,很厚重,因而應該很耐用;猜測是因為太舊太丑,才被遺棄的。雞啄米機械鐘,拆開看,發條未斷,螺絲殘缺。這比較容易修理。都不像小邱的物品。也許是她父母的。先存著,再說。

小木本,是枸杞;小藤本,是三七。不是特意選的,是他們剩下的。後院留有餘地。以往除草,挖蒲公英,很不瀟洒;而種枸杞三七,應該比較瀟洒!好!現在慢慢種,以後慢慢吃!補人得很呢!謝謝小邱!

嘿,生活不只是長遠的湊合,還有眼前的苟且。人饞志短,出太陽,火炎焱燚,不怕!下雨,水沝淼㵘,也不怕。明天,後天……又雙叒叕去越南區,進大份小份一個價,辣椒隨意添的那家店,買河粉,口吅品㗊,痛吃一二三亖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呢。順便觀賞一遍,老闆娘收錢時,瞬間嫩成18歲的奇蹟。

作者: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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